跟大多数来这里的人一样,刚听说姚二姑娘走了,同样地,懵了。
我这里有时差,等我看到消息,已经是姚姑娘走了几个小时的事儿。
然后,揉揉眼睛,不敢相信。
大叔已经发四张了,见过生死,一直以为随着年龄增长淡定了。
这回,又开始拧巴了。
听到消息,花了整整一个多星期的时间,还没觉得回过神来。整个都乱套了--大叔从事的行业,一秒钟就可能全盘颠覆,但是姚二走了,世界忽然就停顿了。
跟大多数人一样,不愿意也不想接受。到后来,追悼会也开了,小姑娘鲜活的躯体变成一缕寒灰,突然想,姑奶奶,你这是闹哪样?
明知道根本不可能,还是幼稚得像个小孩,每天想说,你啥时候回来?
简单交代完相关工作,就回到乡下的房子,每天在网上瞎转悠。不是搜索关于姚二的信息,因为这些早就有了。
对她的了解,早就从青歌赛就开始了。
大叔自幼习琴,对音乐圈里的事情略知皮毛(非常非常有限),姚姑娘上学的时候就有朋友提起说中国院声歌系有个小姑娘特牲口。后来忙了,渐渐地也就只有一些只言片语,直到她去青歌赛赶考。
当时youtube还没这么火,是我朋友给传的视频。大叔是个拧巴人,但是姚姑娘一张嘴,就好像定海神针。当时就想,这孩子,将来得大火!
后来慢慢地接触她的微博,看她演出,觉得孩子真是好孩子,咋这不会来事儿呢?
业务精的姑娘多得去了,耐看的丫头们也多得去了,两者兼有的虽然不多,但是还不是珍稀。就像我们这街上,高位上的“女性”多数都是会来事儿的。这种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男性占统治地位的世界,会来事儿的姑娘们稍微假以颜色,早就声名鹊起了。
到金沙,到她的一些访谈,说自己给电视剧里做背景人声,我就越来越觉得这孩子在搞什么鬼?这么好的条件,怎么就不知道替自己打算?
后来朋友给了她的别号,上去偷窥,才明白这丫头太傲,小小的心里连一点委屈都不肯--连暧昧都不肯的,还让她去学会来事儿么?
直到有一天,她发了一条微博,大叔看了紧张。当时不知道具体情况,就知道说出了问题。想说,得,这是憋屈的。可怜孩子!
后来因为忙,虽然心里惦记,还是慢慢地少去她的地盘了。
好声音盲选,大叔正喝酒,突然听见她的名字,抬头一看,还真是。一曲唱完,大叔心想,阿妹要一头撞死了。
抬头看她,好像岁月没有留下什么痕迹,她说经历了一件大事儿,想说是不是就是前些日子说的那事儿啊?然后看她在台上的样子,小脸儿涨得通红,有一点点手足无措,还有一点语无伦次,就想,完了。(接下来好声音的事儿,就不赘述了--反正大家都知道)
看到赛果,一点都不吃惊。丫头,你那么骄傲,哪里肯搞那么多有的没的?
有人说你“姚二傻”,我心想,呵呵,她?她太精了,精到根本就不屑于算计。她哪里有时间去浪费到那么多龌龊事儿里?
大叔把她的“把握”拿给百老汇的一个制作人朋友听,那老犹放下耳机就说,虽说是中文听不懂,但是如果英文没问题就直接谈,好说好说。
赛后,姚姑娘大火了,别管大家怎么看比赛的结果。
得了,还是让丫头在她熟悉的地方继续犯二吧。
看访谈,才知道说她得了那个病。有次跟几个朋友吃饭,一约霍出来的老哥正好是这个专科的,就多聊了几句。虽然只是泛泛地聊,他还是说虽然预后还可以,stage1的存活率有90%,还是要定期观察,头五年是个坎,不能过劳。
然后,天耀中华,各种商演,大叔心里犯嘀咕,丫头你这是真傻?
看微博,看她跟她的贝壳们互动,每天傻乎乎地晒她种种憨态,加上为了她的贝壳跟人跳脚;突然想说,这是不是她真正生命的意义?虽然这个念头一闪即逝。
一月十五号,网上看见新闻,第一反应居然是,谁跟那儿作死呢?瞎说什么?
第二天一早,满版的新闻,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。
然后种种,不想接受这事实,她不在了,再也不能貌似二兮兮地在女神和女神经病之间自由穿梭了。
疯了一样开始研究死亡,什么是死亡,死亡到底会把人带到哪里?
每天看圣 经,查资料,想知道姚二姑娘去了哪里,她好不好,会不会还在唱歌。想着她惊恐的小眼神和有点下意识的神经质,慢慢地想像聪明如她,如何承受。
圣 经说人都是从土里来的,死亡了就会回到土里。这就是“尘归尘,土归土”。然后那个灵里的人就会回到上 帝那里,得到一个新的身体,这身体不同于先前的肉身,不会有病痛。
真的么?从此皈 依,正式受了洗。每天低着头祷 告,想像着她躺在上 帝的怀抱。
她在哪儿?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。
我们只是看不见她,这个尘与土的世界里,我们只能跟肉身交流,因着我们也是肉身。
她失去肉身,或者说,她摆脱了给她带来无数痛苦的肉身,让我们无法直接地交流。
可是,她还是知道这么多人惦记着她。不管从前是否认识。
小姑娘,你才多大啊?就能把生死看透了?
你花了多少不眠之夜在想这个问题?还是,你压根就是一个二货?
不不不,我不信你真的是二货。二货没有你这等智慧,也没有你的所谓直觉。
我跟约霍的那老哥聊了很多。没有你的病历,具体情况不清楚;但是,老哥说,即便转移,你也是有机会生还的。但是,但是,你可能再也无法歌唱。
对啊,歌唱是你的命啊!丫头,你根本不在乎在哪里歌唱,只要有人真心聆听。哪怕你就是那树上的荆棘鸟,尖刺在身也依然笑着歌唱!
你不在乎自己,物质对你无所谓。访谈里说你不缺钱--傻孩子,这世上,除了王思聪,怕只剩下你姚小二才这么说吧?
然后,你他妈的连肉身都不要了,就去另外一个世界继续牛逼了?
--写不下去了,先去祷 告。晚点过来。
Bella, 拉丁文直译,就是美丽。老姚先生当年得女,是否已知此意?
看她的照片,不论什么时期,不管笑得多么灿烂,那双眼睛,尽管明亮如晨星,还是隐隐透出小小的惊恐。
对啊,她胆子小。她怕,什么都怕,怕连累家人,怕伤害爱她的人。连她的粉丝给她送吃喝,都要把保温桶洗干净了才还回去。因为她怕给任何人带来一点麻烦。
这样胆小的一个小姑娘,你怎么承受最后的孤单?那份痛彻心肺的孤单?家人虽然在身旁,你还是一个人承受那份煎熬!
该死的Allby myself -- 凌晨四点,万籁俱寂,你纤纤弱质,却在破音的时候只是攥了一下小拳头。丫头,这时候,是不是你还在责怪自己?那份委屈,下台时候的泪眼,大叔直到今天都不忍再看。
人在亮着灯的室内,是看不清楚外面黑暗的--这早已是常识。
今天,我们的血肉之躯是否就好比在室内,根本看不清楚黑暗里的所在?幸运的我们,有视觉,听觉还有触觉。但是就因为这样,我们过于依赖自己的感官了。
我们以为只要看不见,就没法感知,就否认存在。
我试过,把所有的灯都关上,闭上眼睛,放上她的音乐,慢慢地,再慢一点呼吸。听,听到她了,就在我耳边,她的声音依然飞花溅玉,就像灯影里的水晶。
大叔早年做过模型分析和预测,这些天也花了些时间做很多的假设。很多的美丽,都是那个“假如”带来的。
可是,这美丽,对于姚二姑娘好像不成立。无论哪个阶段,如何假设,姚二姑娘的选择好像都是殊途同归的。最后,都会走到今天--无非时间问题。
于是,大叔得到另外的一个结论。
那姚二姑娘,本就是天使,偶然的机缘,降临到姚家。感谢老姚先生和夫人,是他们给了丫头血肉之躯和爱,又使丫头选择了歌唱作为职业,让更多的人认识她。晚辈拜谢!
是我们太贪婪,我们已经享受了她这么久。她的美丽,她的善良,还有她带来的天籁。在大叔最初酒后咒骂命运的时候,没想过上帝已经很仁慈了,让这么多人可以再享受她三年。
丫头给俗世留下三百多首歌,还有那么多影像。每天享受一首歌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刚刚够一个循环。我们别奢望更多了,让天使回到她来的地方吧--上 帝正慈爱地聆听她歌唱。那里,没有人会伤害她。
丫丫,你现在笑起来,眼睛里还有惊恐么?
你看淡一切,独怕离别。因为,在你的世界里,单单剩下一个“情”字。
有人说你傻傻的,不懂得拒绝。化疗期间病歪歪的,还去帮人唱个什么狗P的5进2。小小的脸,苍白的臂上绑着化疗的管子,黑着眼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给人唱着“小头发”--怎么没人抱抱我的小头发?!谁看了都心如刀割的小头发!
罢了,再不纠结。
你原谅了伤害你的人,只记得人家的好,常常说的就是感恩。
丫头,连你都放下了,大叔哪能被你个小丫头笑话?
生命就是生命,不一定非得是那血肉之躯。这是你教给我的,在你捐出遗体的那一刻。
不再纠结你明天去哪里赶通告,你去哪里大吃大喝 -- 你就是你,活在周围。
我醒来,你在窗外的朝霞里;
我睡去,你在我梦里歌唱;
我闭上眼睛,你在我周围呼吸;
落雪了,你就在白雪皑皑里舞着惊鸿;
我去山里,你随着小鸟自由地飞;
我在冲浪,你在我身后的浪花里放肆地翻滚。
丫头,不需要记得你,就好像,我不需要记得呼吸。
信仰是什么?就是勇敢,什么都不惧怕,包括死亡。
死亡只是脱离了肉身,归于尘土。
有一天,终会重逢。